2013年5月16日星期四

爲馬來西亞祈禱


雪隆鑿石城間奔走近六年,未曾見過彩虹橋,是祖靈的啓示麼?

我會先為妳獻上祝福,因著這兩年我在社運上的付出,而偶爾忽略了妳;因著妳曾緊牽著我的手,共歷428,經水炮與催淚彈的洗禮;因著我曾為了這片土地,離家十四天之久,當我們著急的在綠色叢中找尋彼此的蹤影,喜極相擁。我們一同經歷了六年的歲月,我們也將一同經歷下半個世紀或者更久;我知道一切動力的源泉是妳,因此我堅信無論明日的結果為何,我終將繼續在社運路上、家國路上,拾起鋤斧,期盼朝日彩虹,與妳夕陽唱晚。





反和集會法小組、柔南黃色行動小組、淨選盟媽媽、綠色盛會、向日葵工作坊的兄弟姐妹們,我為你們獻上誠摯的祝福。過去兩年或者更久,你們未曾在馴服利維坦的過程中缺席,去告訴沉睡的群眾,巨獸面前除了為其所吞噬或與其同流合污之外,你還能挑戰它;履行公民責任需要勇氣,如果成熟的民主政治,公正、透明、審議的政策辯論未來行在這片土地上,你們配得起最熱烈的掌聲。公民社會存在的目的不是隨政策起舞,而是作為一股清流、一種良知,去提醒善忘的人們正義、公平和自由在我們手中,這種提醒在日期期限欄上僅能填上「無限」。

我的學生們,請別再隨波逐流,無論在課業上、政治論述上、生活上、乃至生涯抉擇上,你都應該先思考再做出抉擇,盲從跟風不過使自己看上去跟得上潮流,可為什麼要跟上潮流?人生的意義絕不在此。政黨輪替、兩線政治是這個時代人的選擇,因著期盼我們不再汲汲於討論教育的平等、語言對國民團結的利害,而能更進一步的去討論文理科藩籬的長短視、大小班制的利弊、乃至全面審視教育的目的。細微的影響常在不知覺間發酵,熱愛生命、觀察生活、思考,方能使自己在洪流中活得充實、自得。


人生沒有多少個五年。

我仍記得孩提時期,每當大選前夕,父親都會載著我到大街去看各政黨的車旗戰,所以我在幼年時已見過鎮暴隊,可以這麼說,這小城鎮的人是「見慣」紅頭兵的,因為他們定當在午夜十二時鐘聲敲響後出現。

因為家學淵源,我打小就是國陣擁簇、馬華粉絲,可隨著歲月增長,經歷數次機會打破了種族的藩籬,我與他們相擁、攜手、相互守望向各自生命的主宰禱告,在在使我體悟到可怕的不是回教黨或馬來族群,而更應使人懼怕的是背後玩弄,來自巫統/國陣的觸手。

我選擇政黨輪替,因為這是終結巫統/國陣56年霸權專政、高懸惡法已挾其民、治教育政策以愚眾的唯一契機;身為人師,我不能不擔憂在現有教育體制下的孩子、不能忘記已經惡化的三權分立體制如何影響進而扭曲了所有馬來西亞人的道德、正義、善惡價值觀。而我尋求霸權的終結,起碼帶來些許除汙去垢的可能,讓道德、善惡、普世價值等,起碼政府政策能有質詢併公開討論的可能。

1919年發生的五四運動,按楊念群的看法,至少留下八套論述,包括了「德先生」、「賽先生」之思潮轉移;馬來西亞明日將如何為後人所憑悼,會不會迎來真正的「德先生」(democracy)、「禮先生」(liberty)及「查先生」(justice),則將胥視明日之選舉有無可能進行獨立56年來的首次政黨輪替。

雨果的「悲慘世界」給了我很深的影響:"接著,他又轉身對他妹妹說:"妹妹,教師(或許可當作教會牧師解)絕不可提防他人,他人所爲,得到上帝允許。我們認爲危險臨頭的時候,只應祈禱上帝。祈禱上帝,不是為我們自己,而是要讓我們的兄弟免因我們而失足。"

為此,我僅為所有我認識的、不認識的同胞獻上祝福,這片土地不需要更多的仇恨、不需要謾罵,只需秉持著信念冀盼更美好的馬來西亞。今晚,我不會加入任一方的旗海、不會為任一陣營吶喊助威,我只祈禱祝福可能犯錯的人不犯錯,我祈願505一切順遂,我祈盼506正義、自由、民主會行在馬來西亞。

我現在極其平靜、祥和;祈禱(而非吶喊,更不是因為害怕)吧,馬來西亞的子民。




2013年5月15日星期三

2012年歲末爭議


我的成長過程是很幸福的,一直都是。即便到了現在,雖然母親逝世已近五載,但是仍舊得到父親、叔伯阿姨、妹妹、師長、伴侶還有眾多社運朋友的關愛,但面對問題我向來是不躲避的。
現在整個絕食的焦點突然聚焦在我身上,這完全在意料之外。由我來回應整個絕食活動恰當嗎?只能說勢在必答。
現在的問題集中在七點。
一、我是主辦者,爲什麼沒有在現場絕食甚至留宿?
主要工委都知道我要回校參加開學前會議,至於有沒有留宿我們讓絕食者判斷吧?當鳳儀認真提出絕食時,其實僅有2週時間,我們兩周內幾乎不間斷的開會,我只能說,作爲社會的一份子、這次活動的一員,我必須去承擔大家分配的工作,去當當作出決策的角色。我和鳳儀是不是主席?不是。
絕食者原本有幾人?只有鳳儀、俊源、Guat EenPatrick、潔琪和我。
二、爲什麼讓小於18歲的孩子參與絕食?
四位小孩的父親鄧先生,我與他討論過數次,也把希望小孩能以飲用葡萄糖的方式絕食,當時他認爲這應該由小孩來做決定,並道出他們除了是素食者外也不時自行禁食。是的,我們可以拒絕,但這終究是他們四兄姐妹的意願。我願意背負起這罪責。
三、小孩絕食過程飲用葡萄糖,我加以阻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文濟是我的學生,我待文舍是我的孩子,我未曾阻止任何人飲用葡萄糖。文舍爲何哭了在場的人各有解讀,我安撫她之時甚至要求她立即喝下葡萄糖並繼續絕食,故事如此以訛傳訛,我只能啞然接受,不加辯駁。
四、爲何堅持只喝食水?
這是集體決定。這是在雪華堂的匯報中,經與會絕食者同意採納的。
五、專業醫生的說法是否具誤導成份?
Dr. Ng。我知道發問者能舉出絕食死亡的實例,但是我相信絕食者及工委皆選擇了相信醫生的專業。
六、對絕食者採取行動?
參與雪華堂匯報會的絕食者都清楚自己的角色,且需要在醫護人員建議下停止絕食,我們爲何不在絕食者血糖降低之時採取行動,一、聽從醫護人員及醫生的建議;二、絕食者有絕對的權利決定是否繼續絕食。我們已再三強調,絕食100小時的意義在於犧牲時間及日常飲食,不是生命,人數對我們來說更本不是所謂的終極關鍵。
七、真的有必要絕食嗎?
空理師父在苦行時,問了一個問題:“稀土廠的根本問題出在哪裡?”,“我們始終看不見真正的問題,以習慣以爲問題出在廠方、政策或是政府,但真正的問題的導火線實是我們自己”。這國家需要有人做出改變、作出反思,同時需要有一種不同於喧鬧的能量,故有一群年輕人站出來,覺得絕食靜坐是必要的。







這場圍繞絕食的論爭,牽扯了不下十數人,話題不停在改變,連綿數天的戰火延燒,而過程中我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爲我無法找到肇事者及具體的問題,但終究一切已漸漸明朗。
首先,提問者論及我應對全體絕食者道歉,主要原因在於我未參與絕食,同時也不與絕食者同進退,對此我確實對絕食者深感歉意,我願爲沒能完全放下工作道歉;但是,我更願爲不能照顧好絕食者風吹雨打、更好的盥洗地點及更認真談及公民運動方向而道歉,我誠摯向每一位絕食者及工委致謝、致歉。
我對空理師父及鳳嬌抱有歉意,因爲我原是絕食一份子,是二人及早的提醒了我,絕食者需要有人照顧,要有個能夠冷靜應對突發狀況、能夠立馬下決策的舵手,我才毅然放棄絕食承擔起後勤組織工作。謝謝師父願意留在吉隆坡陪伴絕食者及工委,謝謝您讓最後的靜坐引出了旁觀者的慈悲心,是您的努力使絕食靜坐昇華美麗。
CYWahhooMonny,我對需要回校開會而不能全程參與後勤工作而對你們懷有歉意,謝謝你們能夠讓我放心的回校開會,更給予我最大的鼓勵及支持,使整個活動起碼串聯得起來。
Moree,謝謝你給了我最大的肯定,將生命託付給了我們,我會記得你疲累但堅毅的眼神;謝謝你給了我這兩年下來參與社運的最大衝擊。
Patrick、阿盈,我知道你以只飲用豆奶的方式絕食,我知道你真的不是很願意放棄絕食,我知道你不願意讓我一個人承擔而協助後勤工作,Patrick我需要誠摯的向你說聲對不起,我沒能盡最大努力把絕食搞得更有意義。阿盈,謝謝你,對不起,讓你新山、吉隆坡來回兩地奔走,30號一早見到睡眼惺忪的你,我的心裡充盈著愛與感動。
潔琪,當時只有Moree、俊源和我確定能全程絕食,我們仍未公佈任何訊息,你就已經來訊支持參與,希望新學年你也一樣教學順利、福滿安康。
俊源、翠萍,抱歉,你們遠從關丹而來,可整場運動卻有點失去了焦點。我們相識在百里苦行上,苦行結束可友情卻繼續延伸,我能深深感受到你們對家園的關懷、擔心與哀傷,但我深信成熟的馬來西亞人民不會讓這情況繼續太久。
文濟、文施、文舍、文靜,正是因爲我們成年人沒有把國家治好,才使得你們不得不用絕食這樣的方式,用生命介入,在你們的行動面前,我感到深深羞愧,身爲老師,我爲未能保護好你們,使你們捲入大人們的爭鬥中,致上最深的歉意。
我最敬愛的父親,我知道我一直不按您的規劃走人生的道路,我知道您一直對我有最深、最高的期望,我知道您只是簡單的希望我能夠幸福快樂,但我深知母親多麼希望見到我能腳踏實地爲人,而參與社會運動、投身教育領域我並不愧對任何人。從去年開始您的嚴厲怒斥到今日您的溫情問候,我銘記在心,這將轉化爲我努力下去的動力。
親愛的佩儀,有你的愛,我會坦然面對一切的指責,無悔於自己的選擇,樂觀地期待著明天。我期待未來,不同的價值、思想、信仰、政見,既相互競爭又和平共處;我期待未來,公民素養得以養成,我們能公開討論一切想法,坐言起行;我期待未來,馬來西亞不再是一片謾罵的戰場,而是能互相尊重、支持、充滿愛與同理心的國度。謝謝你過去數天的陪伴,陪著我傷心低落;謝謝你支持我繼續朝鐵屋子發出吶喊,並致力在公民運動道路上耕耘。
這一次事件中,我清楚體會到阮玲玉之死與紅衛兵運動的可怖,我熱烈感受著六四天安門事件中國大學生的無助,但在這最好的時代中,我未放棄希望。雖然我無法接受提問者的質詢,但我尊重他們的知情權與人格,包括現在我正回應著Crystal Ang,我仍記得我與你相識在苦行的百里路上,你爲著我們老遠從檳城趕來。這起事件,沒改變我對馬來西亞改革的冀盼,沒使我對馬來西亞公民意識的信心有絲毫減損。絕食運動中,我不止一次提及,愛與慈悲心的必要,我堅守著這一信念——我沒有敵人、沒人使我升起仇恨。